不是发昏
是闲看花时风也醉。
［羡澄］爱在日落黄昏时
*破镜重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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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十一假期，旅游的旅游休息的休息，孩子们不会这时候再来买习题，附近大学里的学生也都趁长假回家。江澄的书店没有休息，不过也给来打工的大学生放了假，这几天没什么客人，他自己就应付的了。
江澄找了个有阳光的地方坐下，下午的温暖让他犯困，门口挂的风铃响了，一个孩子蹦蹦跳跳的进来，身后跟着一个高挑的男人。
江澄勉强打起精神抬了头，却在看见那人脸的时候愣在原地。那人看见他也显得有些吃惊，终究还是江澄先开口，“好久不见。”
魏婴只说，“是很久。”
孩子自己去挑喜欢的书，江澄和魏婴则在一张桌子前坐下，江澄做了简单的饮品，一边打量那个孩子一边猜这是魏婴多大有的儿子。
太多年没见刚说起话来总是拘谨，互相问了近况江澄得知魏婴现在博士毕业，在一所大学当讲师，这也算是意料之中。
过一会儿孩子挑完了书，也到了改回家的时间，“妈妈总是不允许我多出来玩玩，我还只能听她的。”
魏婴低头看着孩子笑得温柔，“我也得听她的，谁让她最大呢？”
结账时江澄犹豫了一秒，魏婴和他说，“不用。”已经拿出了手机扫描好了微信二维码。
江澄也就痛快的说了价钱。
魏婴是他高中同学，如果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魏婴是他高中同桌。不过同学相见并没有让江澄觉得兴高采烈，对方显然家庭美满，事业爱情造人都没耽误。这有什么让江澄高兴不起来的呢？
这就说魏婴和其他同学最不同的地方了，他是江澄高中喜欢的人。
过往种种不可追忆，江澄本来的困意一下子被打散，他陷入了一个棉花团，不透气不见光，隐秘又温柔，眼下又充满了淡淡的忧愁。
越想躲着的人越要到你面前来，不过江澄也绝对有隐约的期待就是了，今天魏婴又来了，“哎那个臭小子，我姐让他出来买口算题，结果他买了一堆画本回去，我还得跑一趟。”
“你姐姐？”江澄突然觉得心一松。
“对啊，是我姐姐的儿子，你该不会以为是我的孩子吧，那看他，有个七八岁了吧，要是我的我得多早就有孩子啊！”魏婴夸张的瞪着眼睛看他。
“孩子个子不高，我以为……”
“哎你这话可不能让我姐听见，要不她非要找你麻烦，她最近也愁着呢，天天给孩子补钙铁锌硒维生素。”
江澄找出来一本一年级口算题给魏婴，又忍不住嘲笑自己想太多，不是他的孩子又能怎么样呢？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魏婴就这样在店里坐下来了，选了平时江澄最喜欢的地方，店里一开始没什么人，江澄就和他说说话，两个人心照不宣的避开高中的事情不说，没几句江澄新进的书就被人送来了，魏婴叫他去忙，自己也不走，就拿了一本书看。
等江澄清点好新书全部摆上架子，魏婴正闭着眼趴在桌上。
太阳就要沉下去了，所有的阳光都在他背后，好像他自己是这样的——会发出温和的暖光，映的和他挨着的人红彤彤的。他脱下外套后露着的一截胳膊，江澄想，自己也曾经被这暖光映过啊。
那时候自己就坐在他旁边，两个人都肩膀和小臂偶尔会碰到一块儿，一开始没什么，后来江澄撤回去魏婴便把自己的胳膊往他这边挪挪再贴上。
少年时代心思谁也说不清，但课桌下男孩们那时清瘦的腿会挨在一块儿。
江澄不止一次见过魏婴趴在桌上毕业休息，甚至那时候就趴在他旁边，高中最后的时间学生们都很累，仿佛要拼劲最后一丝力气来换一个前程似锦。
上课铃声一响起来，就又要赶快起来投入战斗。魏婴有一次在自习课休息，本来以为他只是歇会儿，江澄却突然听见了细小的鼾声，他忍着笑把人推醒，却在看见朦胧睡眼的时候觉得心疼。
但这些日子都过去太久了，久到江澄以为是自己的幻想。魏婴这时候也坐了起来，江澄赶紧吧视线挪开，“哟，这是被熊孩子折腾的，累成这样。”
“我才没睡着，就是这块阳光暖呼呼的，想怕一会儿，假寐你知道吗江澄，假寐！”
“是啊，毕竟你没打呼噜呢。”
这话一说两个人都愣了，然后不约而同笑起来。
江澄关了店门，两个人一起出门，江澄回公寓穿过大学校园最近，魏婴便说他也是，于是两个人一起往回溜达。
十一假期学校里学生很少，有几个男生在打篮球，球掉出场外滚到他们这边，魏婴抬手帮忙扔了回去。男孩子喊了声谢谢，几个人又热火朝天的玩了起来。
魏婴摸摸下巴说，“我们高中的时候也经常一起打球呢。”
“是。”然后是长久的沉默，在路过主楼的时候江澄为了打破这沉默抬手指了指，“我就在这读了四年书。”
“江澄。”魏婴停下叫住他，“我知道你在这读书，当时红榜放出来，你就在我下面一位，名字后面是这个学校，你不知道我有多吃惊。”
他好像的终于忍不住了，“江澄，我……”
“那恭喜你啊，直到最后你也比我好这一点。”
魏婴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江澄不想提这个话题，于是他好不容易要脱口而出的话又停下，好像仓促停掉的音符。
分别时两个人交换了手机号，魏婴说以后常联系，别跟高中毕业似的，怎么都找不着人影。
2
第二天魏婴又来了，这已经是江澄连续三天见到他了，魏婴只说昨天买完口算题结果扔这就走了，江澄哭笑不得。
他卡在江澄要关店档口来，江澄鬼使神差的问他要不要去自己住的公寓一起吃晚饭。
魏婴当然是答应了，这次他拿好了口算题，两个人一起去超市，江澄往购物车里放菜，“你还是不吃菜花不吃糖醋是吗？”
魏婴在另一边的货架上挑周什么，“是，我想吃莲藕和排骨。”
“这么多年你还是老三样，还挺长情。”
魏婴拿了一包糖扔进去，那是江澄高中爱吃的糖，现在已经成了经典口味童年回忆，“你还喜欢吃这个吗？”
“我吗，江澄看着那包糖，还喜欢，只是现象年纪大了，想吃糖的欲望也就没那么大了。”
在魏婴的坚持下他结了账，理由很充分江澄出力他出钱。他们拎着东西再一次穿过大学校园，“其实我上大学那四年觉得这所大学也很不错的，老师很和蔼，食堂也好吃。”江澄说，不知道是安慰自己的遗憾还是魏婴的遗憾。
晚上两个人都多多少少就着家常菜喝了一点，魏婴问起江澄为什么还是单身，江澄说缘分天注定嘛，借着酒胆，他把问题又还给了魏婴。
魏婴打了酒嗝，“你也说，缘分天注定嘛。”然后他看着江澄的脸突然说，“其实我高中，喜欢过你。”
江澄内心仿佛掀起惊涛骇浪，他似乎已经听见水拍打在礁石上的声音，那是他的心跳。但江澄只是说，“是吗？”
“是。”魏婴笑了，“你不可能不知道，我喜欢你，那么明显。高考之后我就去找你，我想和你说我们大学选一个学校吧，但是你家已经搬家了，看来是高考前就搬了，你也很可以，愣是半点风声都没让我知道。”
“嗯，当时情况有点复杂，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
“然后我不死心，老师组织一起聚餐，你也不在，联系不上你，我就报了你当时喜欢的大学，结果放榜那天你又给了我一个惊喜。”
“对不起。”
“算啦。”魏婴洒脱的挥挥手，“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都是过去的事了。”
一句话把江澄拉回了现实，没错，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喜欢过”而已。
江澄又问起魏婴什么时候走，魏婴回答说是后天晚上点机票。魏婴临走的时候江澄把口算题给他拿好，“你别再忘了，要不还得来。”
他走后江澄的思绪突然就回到了很久以前的一个下午，那天学校办运动会，魏婴报名了短跑，江澄那边刚结束了跳远，场地就在短跑终点旁边，于是魏婴第一个冲过终点后便跑去伸长胳膊要抱他。
江澄笑嘻嘻的把他推开了，叫他赶紧去录上成绩。
是的，他们之间一直连个拥抱都没有，多年后江澄午夜梦回，梦里他和那人抱了个结结实实，醒来总是更惆怅。
刚才魏婴在门口换鞋，他有些微醺，起身的时候晃了一下，江澄扶住他，两个人离得很近。那时候应该抱上去的，江澄想，这恐怕又要成为他梦里才能完成的事了。
3
魏婴没再来过，在他要走的那个傍晚，江澄看着窗外，估摸着飞机已经起飞了。
他思量了很久，终于拿出手机给那个他以为自己一辈子不会拨通的号码发短信，“你知道我是单亲家庭，高三下学期，我母亲得了癌症，依靠化疗续着命，我的良知不允许我抛下她远走高飞。我和你一样，曾经真的想过要和你去同一所大学，其实这些事像你说的都过去了，但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喜欢我的时候，我也喜欢你。”
“我祝福你，就像祝福我自己一样，希望我们，都能好好生活。”
十八岁的江澄在意外知道母亲病情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了自己与魏婴的结局，但他直到高考最后一天仍旧努力。他把所有的不甘心化成了动力，与他偷偷喜欢的人最后齐头并进。
在他原本准备告白的那天，江澄在自己的志愿表上填上了这所离家最近的大学。他亲手把自己对未来的展望和壮志凌云拉了下来，安慰自己说不过是脚踏实地。
他不是没难受过，不是没因为母亲日益衰败的身体和巨额开销崩溃过，他逃了大学的课，坐了两天火车到了魏婴的学校，命运让他几乎不到十分钟就找到了魏婴。
他穿着白大褂和女同学从教学楼出来，像是刚做完实验，三两个招呼着去吃饭，江澄呼出自己坐火车堆积了两天的浊气，赶在周六陪母亲去医院前回去了。
他为了母亲的病卖掉了房子几乎一无所有，母亲走后东拼西凑租了房子和学校附近的门脸开了书店。
江澄本想着这一生就这样过去了，却又遇见他，只是给他再多的勇气他也不能说，“我还喜欢你。”
当年把所有的事憋心里不告诉他怕影响他复习的心情，那天晚上又怎么能让自己这个一无所有的人成为他光明前途上的拖累，这只是给他徒增烦恼。
他已经不能再与魏婴并肩了。
江澄把脸埋在桌子上，太阳要落山了，江澄想我也该回去了，把这一切当成一场梦吧。
门口挂的风铃又想起来了。
“我和其他老师换了课，决定明天上午走。在走之前我想说，江澄，我还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当然我们有很多问题要解决，但两个人一起想会容易很多不是吗？”
从他们18岁分开，下个月江澄就要30岁了，江澄现在什么都不想再想了，那些自卑那些犹豫再见到这个人这一刻都抛之脑后。他伸开手臂抱住眼前的人，那是他梦里渴望了多年的温暖。
他有很多话想和魏婴说，关于他的难过，他的快乐，他的等待，他多喜欢他。
“你怎么来的这么晚。”
但是现在不着急，魏婴紧紧的拥着他，像怕他再跑了一样。在这个怀抱里他觉得十二年都不难熬，只是弹指一挥间，以后的日子，才是要慢慢的，好好的，过下去。
于是江澄又笑了，“其实也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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