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英俊啊我是小丽

［羡澄］重新许愿

1

师姐跟着师傅师娘又一次出门后带回来个小孩，师姐拍拍小孩脑袋对魏婴讲，“这是魏婴，以后就是你师兄了。”

魏婴心想这不就是师姐天天记挂着那个从小就被送出去养身子的病秧子弟弟，可不就是大少爷嘛，于是赶紧接话，“师弟，我是魏婴，看你累得慌，我就把晚饭给你提过来了。”

大少爷刚回家正在屋子里补觉，迷迷糊糊着呢就让自家姐姐领着个人招呼醒了，他那师兄抓着个灯笼，整个人在他眼里镀了层光辉，他确信光辉来源于左手的灯笼而不是右手的食盒。他努力地瞪着骨碌圆的眼睛开口说话，牙齿上有俩豁口，“江层。”

等师姐走了魏婴点好屋子里的蜡烛看着他的师弟在那啃骨头，这是他第一个师弟，他不禁觉得肩上的担子变重了，重的他胳膊想抬起来都比往常费劲，他抬手想去揉江澄的脑袋，但就好像袖子里有什么压着他一般。

本来就费劲，大少爷不乐意一拍，袖子里骨碌骨碌滚出来俩桃。

大师兄肩上的担子好像一下子轻了不少。

魏婴一脸尴尬，他顺手在王大娘家摸来的桃子让他给忘了，碍于现在有了师弟，他绝不能吃独食，于是他就把桃子给了分了江澄一个，江澄皱着个眉头接过了桃，低头想了半天。

魏婴以为他不爱吃桃，刚想说不想吃没关系，师弟突然过来抱了他一下。

“我在外婆家听我小舅舅念书，他就念叨些什么，‘投我以桃，抱之以你，非抱也，永以为好也。’你肯定不知道啥意思，我觉得是你给我个桃子，我就抱抱你，这不是普通的抱抱，这样我们就是好兄弟了。”

所以说舅舅你就学好普通话嘛。

2

等大少爷吃完，也该收拾着睡觉了，魏婴琢磨着他肯定不能让刚回来的师弟干活，于是自己收拾碗筷，收拾好了后他说，“阿层，把食盒盖子给师兄，师兄送回去。”

他师弟一下子就恼了，“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还记错名字，我叫江层，层澈的层，层明的层，层清的层，层江一道月分明、日照层洲江雾开。”

赶紧把牙长好吧小江澄。

3

江澄刚回来没俩月，师傅好像憋坏了一样，一下子又收了好几个弟子，江澄限定师弟没当几天，魏婴肩上的担子更重了，毕竟他以后藏东西不能就藏自己的，也不能就藏江澄他俩的（当然偶尔他俩还是吃二人食），他要藏好几个师弟的，大师兄的袖子更沉了。莲花坞一下子热闹起来，年轻的男孩们跑来跑去吵吵闹闹。

和魏婴成了孩子王不一样，江澄倒是更有师兄的派头，这点他得感谢他母亲虞夫人，他长相肖母，尤其眉眼更是十足的像。平时看还是个小姑娘一样的师兄，一皱眉就让师弟们情不自禁想起师娘要开口骂人前的样子，一个个就都老实了。

但江澄一直处于要开口的状态，因为开口就会被发现没有门牙。所以江澄成了话少不怒自威的二师兄。

后来江澄的门牙长出来了，在专门叫他们念书识字的先生的教诲下，江澄知道了是投桃报李，上课解释的时候还是点了魏婴的名字，魏婴站起来解释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为什么下了学堂二师兄追着大师兄扔李子打大师兄头。

“那你抱都抱了，我能怎么着？拉着你给你讲成语吗？”

“废话少说，今天就让我好好报答你。”

魏婴知道江澄这是害羞，但这不是江澄李子掏没了顺手用早上练暗器用的飞蝗石打他的理由，看着魏婴额头上鼓着一个大包，江澄这才顾不得别扭赶紧去看魏婴的头，谁知道魏婴脚下一软就栽倒在地。

本来看好戏的师弟们突然没声了，四散而去，有的去找看病先生去了。江澄心想完了，他把他师兄打晕了，再打出什么毛病来，江澄坐在地上，魏婴倒在他腿上，江澄胳膊环着魏婴的脖子，“抱头痛哭”，显然头不是自己的。

他正啪嗒啪嗒掉金豆豆，魏婴突然抬手在他额头中间狠狠一弹，力气使得也不小，疼的江澄赶紧松手。

魏婴一个翻身站起来哈哈大笑，他额角青了，身上因为假摔还有土，指着头对还发愣的江澄说，“你准头不行都打偏了，你师兄我一下子就命中红心，明天等着加练吧。”

江澄起来转身就走，魏婴又跟在后面叨叨，“你看你打我，你还有理了，你还生气。”、“行行行，你气吧，我错了还不行，好师弟我不逗你了。”

六师弟把江澄扔了一地的李子捡起来擦擦坐门口啃，突然他听见咔一声，李子上沾了血，他哇哇叫唤起来，大师兄和二师兄这才不打了。

“江澄，这李子有毒！”

六师弟哭的更厉害了，都吐血了，江澄蹲那看了半天给了他俩一人一个爆栗。

只是掉了颗门牙而已。

二师兄这么可靠真是太好了。

4

魏婴比江澄大两三岁，江澄还扎马步走梅花桩天天扔飞蝗石的时候，魏婴开始跟着师傅学剑了，于是大师兄拥有了别人没有的东西，一把木头剑，上面还刻了一朵莲花，大师兄腰上也挂了一个和师傅一样的铃铛。

师弟们都很羡慕没事就往魏婴那凑，魏婴也乐意哄孩子，挽个剑花师弟们就大呼小叫的喊非要看看木头剑，魏婴就摘下来递给他们，还给师弟背师傅教的剑诀好多好多一大串——“烽火城西百尺楼黄昏独上海风秋更吹羌笛关山月无那金闺万里愁琵琶起舞换新声总是关山旧别情……”

魏婴一口气背出来好多都不换气的，师弟们就说大师兄好厉害啊这剑诀怎么用。魏婴说就是一边舞剑一边念，我怀疑是让我顺便背古诗。

晚上魏婴在屋子里接着絮絮叨叨背他的剑诀，“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胡瓶落膊紫薄汗碎叶城西秋月团明明敕星驰封宝剑辞君一夜取……”

“取你命来！”江澄破门而入，“我的狗呢？”

说起这事魏婴心虚的摸摸鼻子，江澄最近喜欢狗养了两只，结果他怕的厉害，最后师姐看他可怜就给送走了，江澄一看是姐姐干的，更恼了，“我就知道跟你脱不了干系！”

后来师弟们再看大师兄的木头剑不知道为什么剑柄那里就被刻了个狗头，大师兄还嘻嘻哈哈的笑，“这不是挺可爱嘛，总比真的好。”

六师弟拖着剑跑来跑去的，不小心摔了，等他站起来，牙磕到剑柄上，又掉了一颗，成了双开门。

5

六师弟牙还没长好，就是中秋了，其余师弟都回家与父母团圆了，师傅师娘也让师姐带着他俩出来逛，乱七八糟买了一堆小玩意之后，他们租了一条小船去放河灯。太液澄波镜面平，无边佳景此宵生。

河灯似漫天的星斗映满秋冷的湖面，万朵金莲在湖上开放，光影逐浪飘荡，芦苇随风轻摇，江厌离双手合十闭着眼安静的许愿，江澄忍不住问她许了什么。

江厌离递给江澄一盏灯，“这可不能说，说了就不准了。阿羡就总是讲出来，什么希望娘不要发现他碰坏了白玉台子什么希望有个小师妹，昂，还有一次说希望你晚些回来，这样他能多自己住两天，宽敞。”江厌离笑了，“这不是都没实现，他那次集会上刚许完，不到一个月我们就把你接回来了。”

魏婴不好意思的冲江澄笑笑，“我那时候不知道嘛，要是知道现在，啊，你是我最好的师弟，我还这么宝贝你，我就许愿叫你早点回来。”

江澄瞪他一眼把灯放进水里然后嘴上念念有词，“魏婴是个大坏蛋，天天说谎耍我，说谎的人会被小鬼咬。”

魏婴在他身后拍他后脑勺，“我可没说谎，何况你都说出来了，肯定不灵。”

6

那时候江厌离满心欢喜的去接自己弟弟回家，他身子终于调理好了，小小的弟弟问她，“那我回家就是大师兄了！”

江厌离给他系衣服带子，“很可惜阿澄，你已经有一位师兄了。”

看着江澄撅起来的小嘴，江厌离摸摸他的头发，“但你会喜欢他的，会和他玩的很好。”江厌离牵起江澄的手，“因为啊，他是个温柔的好孩子。”

7

温柔江澄看不太真切，滥情江澄倒是觉得是真，他师兄大他两三岁而已，勉勉强强算个刚长成，他还被人当乳臭未干的小孩的时候，他师兄已经被人叫公子了。

魏公子买什么东西都能因为店家的女儿多得一份，这可把江澄乐坏了，他个子矮些又长的晚，于是便跟在后面装好弟弟。平日直呼大名现在倒是好了，一口一个师兄比谁都老实。

魏婴假意推辞的时候她们就把东西塞给江澄，江澄回去再给其他师弟，于是江澄终于成了足智多谋而看起来凶只是因为别扭的二师兄。

魏婴因为成了公子开始学剑招，平日里难见到，也就江澄晚上和他住一块还能说上话。于是孩子王大师兄光荣退位，二师兄成了头头。

成了头头的二师兄每天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巩固统治说些大师兄统治黑暗的阴谋论，理由就是大师兄柜子里都是画本不拿出来分享。

很快江澄就看不下去魏婴这份温柔了，原因是他无心看了江厌离的一本小册子，里面的大师兄风流倜傥长相不凡出了山门就和仇家女儿厮混一起，抛弃师傅的女儿大师姐，于是大师姐黑化性情大变连亲生弟弟都不放过，为了报复竟让弟弟穿上纱裙化成女人偷袭大师兄……

江澄看到这把册子一放出了一身冷汗，魏婴是大师兄阿姐是大师姐，阿姐还有这种册子，他自己又是弟弟！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他俩一定有情况。

于是魏婴练完剑招回来，他师弟一本正经的拍拍床叫他坐下，拐弯抹角的教育他做男人呢，最重要的是安分守己，不要总与人搭话，不然会被浸猪笼。

魏婴噗嗤笑了以为江澄这是怎么开窍的，刮江澄鼻子，“怎么了，同别的姑娘说话我也是阿澄好师兄的。”

“你懂什么！”江澄突然站起来，“若是阿姐坚持你不仅是我师兄还是我姐夫，你要马上改了你的毛病……”

“停。”魏婴越听越糊涂，“我只把师姐当亲姐姐的。”

“标准台词来了！”江澄一跃而起，“大几岁怎么了，你竟然嫌我姐姐老！”

魏婴叹气他练剑很累的，现在心里更累，他问江澄“你把我柜子里画本拿出去分了吧。”

“就那个师徒取经的画本？”

“嗯，里面的大师兄是个什么样的人？”

“英明神武。”

“二师兄呢？”

“是个猪头。”

魏婴翻身，“对啊，是个猪头。”

江澄不知道他那个册子没翻完，要是看完了就会发现大师兄既不喜欢师姐也不喜欢仇人家女儿，他喜欢穿裙子的师弟，不穿裙子也喜欢。

以后不用穿裙子了师弟，真是可喜可贺。

8

后来师兄弟两个都长成了公子，统治权力的顺延都到了当年吃李子掉牙的六师弟那里了，再过中秋的时候江厌离“人约黄昏后”，就只有他俩逛了。

魏婴带江澄去了他平时买酒的地方，结果最后放花灯的时候江澄在小舟上醉的迷迷糊糊一直往他身上倒。

魏婴急匆匆的把灯放了口里念念有词，“我的愿望是师娘不要发现他儿子喝酒拜托拜托拜托。”然后就背着江澄到岸边的小亭子里歇着。

人潮慢慢散去，江澄躺在他腿上睡觉，不知道是梦话还是喝迷糊了江澄说起了说书人下午说的故事，男主人公身世有些凄惨，“他总是要经历很多痛苦才能成为第一剑客，得到幸福。”

魏婴笑他酒量太小，江澄抓着他的袖子嘴里嘀咕，“我现在比剑还要输给你，自然成不了天下第一，不过我呢。我现在已经很满足很幸福了。”

“那就好。”魏婴握住江澄的手。

“我们是好兄弟吧。”江澄一瞬间清醒起来。

“怎么突然问这个。”魏婴笑。

没听到答案的江澄又睡过去，他还不死心抓着人的袖子，“我们真的是好兄弟吧。”

“是的，直到日月尽头都忠诚，我在这里发誓。”

湖面上河灯闪烁着，树影斑驳，秋意正浓，魏婴侧头亲亲他师弟的额头，“太容易满足了吧，你可是大少爷啊，再贪心一点吧。”

大师兄想起了师姐说许愿说出来就不灵了，觉得神明会愿意听他说一个无声的愿望。

莫使明月下山腰，月不暗，人不老。

百年一日如今宵。

9

他想起了江澄来的第一天，刚睡醒的小孩瞪着大眼睛看他，那时候他想，这是他的师弟，他会保护他。

10

魏婴坐在地上，他狼狈极了，看见江澄来了之后却又起身，比划起了莲花坞最基本的剑招，江澄在旁边看着，给他师兄念剑诀。

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胡瓶落膊紫薄汗，碎叶城西秋月团，明敕星驰封宝剑，辞君一夜取……

“取我命吗？”魏婴胳膊这次真的终于抬不起来了，肩上仿佛千斤重。

“是的。”江澄说。

11

江澄没能亲自动手。

说出来的愿望也灵了。

12

在意识的黑暗中，那些记忆无论何时都苏醒着。

带着柔软飘摇的芦苇，水上彻夜绽放的金莲。

然后我的身边……有他在。

在那永恒的瞬间，

我们与日月同在。

13

江澄来不及了，来不及告诉他。

那天他在黑暗中睡的不安稳，全是到了新环境的紧张，有个孩子提着灯笼照亮黑暗，到现在那束光也能透过时间给他温暖。

我们叫它，一见倾心。